最终我逃往的还是那个老地方。时间刚过下午一点,到处都很明亮。
“为什么你会来找我?”
夹杂在众多社团教室之间,今天的化学准备室也和平时一样没有人在。我面向着窗户站着。玻璃窗上映出身后石门的身影。
“欸~呆在一片狼藉的生物教室里,要是被以为是犯人怎么办啊~当然要逃跑~”
“我不是指这个。”
“哦,先前去找你,是因为你的样子很奇怪啊。”
没想到会被石门看穿。是我太大意了,毕竟当时很难保持平静。石门气鼓鼓地说,“这点事我还是看得出来的,你也太小看我了吧?”
有点尴尬的我继续问,
“你偷偷跟在我后面?”
“没有,我换完衣服出来,你早就不见了。”
“那你怎么找到我的?”
“正好看到的,你自己又跑回来了不是嘛,生物教室就在我们班级楼下欸。”
说得没错,还好只有石门发现,话说生物教室的那副惨状该怎么办?
“…日和他们呢?”
“还在咖啡馆坐着,他们会自己逛,没事。”
“你居然扔下他们。”
叹了一口气后,沉默降临。但今天不同往日,不论对我还是对石门来说。周围发出比平时更甚的喧闹声,今天一定不管到哪都是这样吧。
“我姐姐曾从这里跳下去。”
突然石门开口说。
是吗…
我知道。
终于到了要说的时候了么。
最初我以为石门早就知道一切,一心以为石门一定是为了责备我而来的。
但石门却说想听我拉琴。我感到很疑惑。虽然不知道石门是什么打算,但只有一点是确信的。石门向我寻求的一定是和葵有关的事。
“石门她不是跳下去的…”
虽然没有回头,但我能感觉到石门骏人露出了若有似无的笑容。
我会只在化学准备室里拉琴,一是不想让任何人听见,二来还因为那个房间是当初两人的回忆之地。
“就是在这里,”
我的视线固定在半空中的一点,“石门一直在这里教我拉琴,”
当初的时光宛如翻页般重现在我的眼前。
“石门在这里死去了。”
“你和姐姐一直在这里见面吗?”
玻璃窗上倒影出石门用手指了指自己的样子,“就像我们两个一样?”
“才不一样咧,笨蛋。”
这两者间有着决定性的不同。我才不想把和石门弟弟的见面称之为密会。
“欸~~”
“我和石门…不是指你,总之我们两人经常躲在这里,在班级里时就很普通了,我们不会多说话,而且你姐姐会拉琴的事也是保密的。”
石门思索了一会后问,
“你和姐姐是同一个班?”
“啊。”
“果然。”
石门一副早就知道的语气,他看向我问,“就是说你比我大四岁,但你看起来超级童颜嘛,而且加上刚才的事,你难道是超能力者吗?可以永保年轻~”
“怎么可能啊?”
石门应该是在开玩笑,但如果真有超能力,那时就能救得了葵了吧?
“欸~不是吗?真遗憾。”
“你明明早就知道了。”
石门点了点头,“有能力的是班长吧?所以她才会找到你,然后一直帮助你。”
没错,要不是她,没人能发现我。
“在这里告诉你吧,是班长告诉我关于你的事的哦。她觉得只要是我,就能比她自身更好地帮助你。她会特意来找我也是为了你的事。”
虽然是第一次听说,但早就隐约有着预感,果然和石门的相遇并非偶然。我在化学准备室内拉琴的事是班长告诉石门的,而且一定是班长特意找到他的,在我们两个于这个房间相遇之前。
因为我身份特殊。
不可能用闲聊般的口吻说起我的事,因为我根本不存在于这所学校。
为了让早在四年前就认识我的石门来到我的面前,班长特意去寻找了石门。虽然先认识班长的是我,但是班长促成了我和石门的‘重逢’。
“我也无论如何都想要知道姐姐死亡时的真相,所以还是决定豁出去相信,虽然有些可疑…”
“明明一直擅自跑来这里…”
“突然被说那种事,不相信也是当然的吧?就算是亲眼看见也很难相信啊~”
透过玻璃窗和我对视的石门咧嘴一笑,
“因为眼前的人居然是幽灵哦!”
我也忍不住笑了。就像在承认,也像在说别胡闹了。我曾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鬼,自己能离谱到这个地步,我自己也很无奈。
而且真有这种事,为什么不是葵呢,就算是幽灵我也想再见一次葵。
“班长时不时去医院探望的人就是你吧?”
没错,那时从这里摔下去的人不只有葵,还有我。葵是为了救我才摔下去的。没能甩开相连的手,我让葵摔了下去,最后让她死去了。我却没能死亡,在医院的病床上苟延残喘着。
自那之后,又过了几年呢?
“你喜欢姐姐吗?”
然后石门立刻换了种冰冷的口气,“曾经有人说是殉情,这是真的吗?”
殉情啊,因为当时是那种情况嘛。听到这个形容我不禁想笑出来。因为齐木逃跑了,而我也一直昏迷不醒,事情竟然被传成这样。
“当然不是。”
我终于转身面向石门,“其实最初快要摔下去的是我,就是从这个窗口。石门想要拉住我,却被我拖了下去。所以我们两人才会一起摔下去。”
“为什么你会摔下去?”
“是被人推出去的啦。”
“被谁?”
“就是刚才那个男人,我和他发生了争吵,所以他也是原因之一。石门是被我们两人害死的。本来石门不该坠楼的。你应该恨我们。”
石门走近我并伸出手,抓住了我的脖子,这是自最初那次以来的肢体接触,
“你希望有人恨你们吗?”
石门说得没错,我不是为了石门的家人,只是为了自己不想放过齐木。不管是意外还是什么,我们是葵死去的原因是毫无疑问的。
“现在我不会再说要报复齐木了,至少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吧。”
“他刚刚被你欺负得很惨呢~”
“那点才不够呢。虽然石门的事无法归咎于齐木,但我被推下楼的事应该可以重新审理。当然这点程度根本无法作为失去石门的补偿。”
“那你呢?”
“我想要独占你姐姐。”
石门呵呵笑了,
“我知道。”
然后又马上一脸正经地说,“但姐姐已经不在了。”
“那又怎么样?”
“但你还活着啊…”
“……”
“你想要追着姐姐而去的话,这可算不上惩罚哟。”
死对我来说或许确实称得上是解脱,这时我想起了自己重新获得的渴望。
我也有过从过去挣脱的想法。
是要殉情,
还是要活着赎罪。
“班长真是个大好人啊。”
石门突然提起了班长,“和自私的我们不同,我们都尽考虑着自己呢~”
我比谁都要清楚。
只有班长和整件事无关,只是偶尔发现了我,然后为了我一直努力着。
“另外,我一直很在意啊,班长的眼镜果然是平光镜吧?她会戴眼镜是和能力有关吧,不是常说戴上后能看得比较清楚嘛?”
“你也能看见吗?”
“不不,我只是个普通人。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能看见你。”
但是我大概知道,是我让他能看见我的。因为他是葵的弟弟,只有这一个理由。我对葵的亲人很在意,所以才忍不住去了石门家。
在去石门家之前我就知道了,失去了她的石门家会是一副怎么样的景象。不应该去的,去看了就会后悔的。即使如此我也去了。
因为无药可救地被吸引了。
想看看她的家和家人。想看看自己导致的无可挽回的境况的末路。
然后果不其然后悔了。
但或许我一开始就想让他倾听,想让他知道一切。所以才在他面前拉琴。换言之答案已经呼之欲出,哈哈,全都被班长料中了呢。
“你要辜负班长的一片苦心吗?”
“…你真啰嗦…”
我转开头。既不能算作惩罚,还会伤班长的心,怎么想都不划算。
我知道石门是在兜着圈子劝说我不要放弃。明明他也因为不知道葵死亡的真相而纠葛得画不出来。结果这家伙也是个大好人不是吗。
“…虽然是个怪人。”
“什么嘛,好过分。”
“没错,”
我皱起眉头,“我一直都很过分。”
害死了葵,重伤了石门家。一直保密着葵的事,事到如今还想落跑。死是逃避,只有活下来才能承受石门家的怒火、哀怨、憎恨、悲伤。
就算得到石门的原谅,至少还有一个人会恨我吧。虽然上次谁都没有提及葵的名字,但显而易见石门家的人受了多大的打击。
“日和不可能原谅我…”
“日和不知道你的事,”
石门将抓着我的手放下,“四年前去医院见你的只有我和父母而已。”
虽然至今葵死亡的真相未明,但身为葵的弟弟的石门至少认得我的脸。但上次日和完全不认识我的样子。只有我看见他吃了一惊。
就算不清楚真相,日和也一定会恨我,毕竟他一直迁怒着石门。但上次日和却毫无敌意且亲切地对待我。原来是这么一回事。
话虽如此,日和不应该完全不知道我的存在。当年的事件新闻应该有报道过,虽然当时我还未成年,名字和基本信息应该没曝光。
“就像你上次听到的一样,当初日和因为深受打击,把自己关在房间里,将近有半个月没出来。栖因为当时年龄小,不太记得姐姐的事了。但日和和姐姐的关系最好,姐姐也最宠爱他了。”
日和绝不可能亲切地对待我。我想象起来。葵摸着日和的头,两人相视而笑地坐在一起。如此令人欣慰的景象却因我而破坏了。
难道说消沉的日和已经无力去理会我的存在了吗?不,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。不如说石门家为了对日和隐瞒我的事一定很费心吧。
“当初为了不多余地刺激日和,没有让他知道你的名字和脸。这些年我们也都闭口不谈姐姐的事。但如果你醒过来的话情况就不同了。”
我默默看着石门。石门家不得不隐瞒的理由可想而知。想想就能知道日和看见病床上的我会做何反应。说不定会恨不得杀了我。
“说出来会刺激到日和吗?”
“要听真话吗?”
我点点头。日和绝不可能原谅我。虽然是我说的,但这句话的意思到如今才渗透出来。就是到这种程度。就算如今也一定如此。
“会哦,毕竟啊~就算不知道你的名字和脸,日和也一天都没有忘记过你的事。”
石门眯起眼睛,“但比起让伤口一直化脓下去,我觉得不如索性捅破吧。”
日和至今都被束缚着,不,我们所有人都一样,都被葵的死亡束缚。
但隐忍也是有极限的。
只有我能结束一切。
“这样啊…”
“你自己选择的并不是惩罚,反正是一死,就让日和来决定,这才是惩罚。你就做好被日和敌视的心理准备吧,事先说一声那可是很痛苦的~一个搞不好你好不容易刚出院,就又要进医院了。”
只要想象一下这样的景象胸口就好像被捏碎一般,但我没资格逃跑。
“日和…和葵长得好像。”
虽说男女有别,但除了头发长度外,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。只要日和摘掉眼镜,恐怕只会比与我相遇时的葵看起来小一点。不过等日和到了我和葵当时的年纪,体格也会发生改变,不会再像现在这么纤细了吧。石门自鸣得意地吹嘘起来,
“所以我才说要让他试试女仆装嘛~一定很合适,啊~不过水手服也难以割舍。”
“你啊…”
“什么嘛,你不也想看嘛~”
就算再怎么像,日和也不是葵。但不能否认想看,毕竟上次我一时看呆了。但下次再见日和,恐怕只会被他用神似葵的脸狠瞪吧。
“…抱歉让你代替我受罪了。”
虽然石门家的人是为了日和,而不是为了我才保密的。但对于保密我的事的家人,日和一定死缠烂打过,然后更加迁怒家人。
这些年来石门一直代替我被日和迁怒着。如果今后我连一句道歉都没有就随葵而去,那要让被抛下的日和和石门家的人如何自处?
“呵,也不全是你的错,但死了就是逃避了,你不会逃跑吧~”
石门挑衅地说。我既没回答也没点头,只是用诚恳的视线回应我知道了。
生物教室被暂时封锁,我和石门两人各自手拿扫帚,清理着地面上的玻璃。
“筱崎~”
听见石门略蠢的声音,我回过头。石门边扫地边说,“刚才开始我就在想,你能做到多大程度的物理影响~一定要用手直接触碰吗?”
“什么?”
“比如说这支笔,你不用手就把它停在空中试试?”
石门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长度十二厘米左右,看起来很轻巧的画笔,然后向前抛出。但我眼睁睁地看着它落到地上,然后走近捡了起来。
“咦~不行吗?”
“没试过。”
“那就试试看嘛。”
“为什么要做这种事?”
石门抬头看向天花板,
“我看着你拉琴时,也不觉得你是个幽灵,看起来很普通的样子。但刚才你引发了不小的骚动吧~而且有一次你在楼梯口拉住我了吧?”
“…是有过。”
作为幽灵的我能对周遭产生轻度的物理影响,但当然无法修复。我也就只有拉拉琴,引起点灵异现象的作用了,因为是幽灵嘛。
平时我只能做到点小事。但每当情绪发生波动时可能就能大范围干涉周围。当然这并不是什么好事。当时我很害怕,刚才我也很激动。
现在学园祭正进行得热火朝天,一场小事故完全不足以撼动周遭。虽然能将现场整理干净,但被破坏的东西就没辙了。至今还没有人发现生物教室的异状,但之后不得不想个借口蒙混过关。
窗帘破破烂烂,虽然玻璃窗没破,但日光灯报废了,特别是几台显微镜。虽然没有后悔,但一想到之后的赔偿就略微头疼。不过这也是在我醒过来之后的事了,在我将桌椅重新排好时石门说,
“我很好奇嘛~”
“什么?”
“那次你在楼梯平台拉住我的事,我很想再体验一次呢~那可是真正的灵异体验哦!”
石门一脸兴奋地说。
“…别开玩笑了,明明那时你脸都发青了。”
我想起当时的情景。在我摔下楼之后,飞奔而来的石门一脸恐怖的表情。石门看着我,嘴角的笑容消失了,他整个低下头说,
“那和灵异现象无关。”
“诶,那为什么?”
不会是因为担心摔下楼的我吧。
“…嗯,因为啊,好像看到了姐姐一样,”
若有似无的声音传来,这时的石门看起来分外幼小,“明明不曾看过那个景象,但有时会做梦梦到,姐姐好像飞翔般坠落进空中的样子。”
石门会害怕并不是因为灵异现象,而是因为我想起了姐姐坠楼的事。
上次我也不小心把石门的身影和葵重叠,所以他的心情我感同身受。不知道该说什么,该道歉吗?但我想石门想听的并不是道歉。
石门和葵感情很好吗?日和和葵感情亲密,但石门以前对弟弟很冷淡。
结果我回绝了石门的要求。刚刚的暴走还历历在目,实在提不起劲再引发骚动了。
“小气~~”
石门鼓起脸颊。然后我们两人都埋头收拾生物教室,在沉默了一段时间后我说,
“但说实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去。”
“什么?!”
石门看向我叫道。他一只手抓着一张坏掉的椅子,然后搬到了教室角落。
“毕竟变成幽灵四年了,事到如今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能回到原来的身体里。”
“就没办法啪一下~咻一下~咔一下~地回去嘛~”
“你把我当什么,幽灵才没有那么方便,这又不是我的意志可以决定的。”
我无语地白了石门一眼,接着将坏掉的显微镜一台台搬到其他地方。
“等等,班长说只要解开你的心结,或是让你重现燃起对生的渴望,或是让你不再那么执着于姐姐,你的意识一定可以苏醒才对欸。”
“你们讨论了很多嘛。”
“我想要知道姐姐死亡的真相,班长想要你回复意识。你要是愿意向我说出姐姐的事,或许就能回复意识。所以我们才组成临时战线~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
“其实每次听班长一副了解的口吻,我都会害怕地想班长到底是什么人。”
因为我也一样对班长有未知的恐惧感,所以不是不理解那种瑟瑟发抖的心情。
石门把人体模型扶起,摆在了原先的位置。然后继续收拾玻璃柜里的东西,
“你的身体应该没什么问题了,大脑也没有受损。照理说不会醒不过来。”
“我知道当时我没有受到致命伤。”
“咦,真的吗!明明都失去意识了?”
“嗯…你就把这当作幽灵的特异功能好了。那时候…是石门庇护了我。”
“说起来你和姐姐摔下来的地点有距离呢。”
“我被推到了花坛上…”
想起了当时的事,我看向窗外,“石门就飞在我身边,然后她拼命推了我一下,我当时还在想为什么要这么做…明明不用救我的…”
“……”
“明明我想要救她的。”
石门突然好像在防偷听又好像在犹豫般左顾右盼起来,过了一会后说,
“说出来或许会让你幻灭,但我姐姐可不是那种谁都会去救的大好人哦。不如说如果是讨厌的对象,姐姐一定连接近都不会去接近的。”
我叹息般笑了,
“…其实性格很差?”
“没错没错,完全不像外表那样,姐姐只会对特定的对象温柔。虽然表面上装得和蔼可亲,但才不会一视同仁,可别被她骗了啊~”
我知道,葵其实很坏心眼。我在和她相处时也经常被捉弄,但是,
“就算被骗我也心甘情愿。”
“什么嘛,你这已经是中毒了啦!快清醒过来~”
整理完生物教室后,我们暂时回到了化学准备室。途中石门摸着肚子撒娇,
“我饿了,去买点吃的来嘛。”
于是我们绕去了校门口的小吃摊。幽灵的我吃不了东西。石门买了香肠、炒面、章鱼烧和大阪烧,现在我才发现他的食量很大。
边吃边逛的石门不断东张西望着,吃完了章鱼烧后又去买了酱汤和饮料。
“你还真能吃啊。”
“不尝尝味道怎么做得出来嘛,啊,这个大阪烧,我可以做得比这个好吃哦,这个酱汁太敷衍了吧~”
似乎想把酱汁的味道冲走似地,石门猛灌了一口水。接着吃起了炒面,
“嗯嗯这个炒面还行,不过要是我的话会用料酒、鸡粉和辣椒酱调味~”
“你可以当咖啡馆的主厨了嘛。”
“是啊是啊,我才不想当女仆呢。”
在走到社团楼前方时,想起来的我转头询问抱着一堆食物的石门,
“话说你刚才早退了没关系吗?”
石门是抛下了日和他们追着我出来的,换言之他还丢下了工作。
“本来就是到一点,我不过早走了半小时而已~”
“等一下还要去当班吗?”
“已经不用了。”
我们没有提及其他事默默回到了老地方。就算什么都不说也心知肚明,在回到身体里之前,我不能去见班长或日和中的任何一人。
“不如剪个头发怎么样?”
“什么?”
“诶呀女生们每当失恋时,为了转换心情不都会改变形象嘛,你要不要试试?”
在爬到二楼时石门眉飞色舞地说。这家伙是认真的吗,我白了他一眼,
“别开玩笑了。”
我不是女生,现在又连身体都没有。而且谁失恋了啊?我可没被甩。
“现在的你就是对姐姐的思念本身。那么如果减少一点,说不定本体就会苏醒哦~”
我不禁停下脚步,爬上五楼的石门回头看着我问“怎样,要试吗?”。
“绝对不要。”
被葵救了的事,让葵死去的事一直让我很后悔,我还没能摆脱这种感情吗?
所以才醒不过来?
这种谈话一点根据都没有,但如果要失去对葵的思念,不如一死了之。回答的我再次踏出步伐,和石门一起进入了化学准备室内。
“话说你又怎么样?”
石门画得出来了吗?现在他已经得知不惜缠着我也要得知的真相了。
“我觉得果然还是心情上的问题。”
石门搬出了惯例的画架说。虽然不是不懂他的意思,但就算是自己的心情,我也没法完全控制。因为实在没事做,我也拿出了琴。
风从窗口吹入,我拉起了梦幻曲,提琴声混杂在从窗外传来的喧闹声中。这旋律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。悠长的音符不断回旋。
欸,急也急不来,这段停滞了的时间似乎又恢复到了一如既往的样子。
以前石门曾说比起德彪西更喜欢萨蒂,可见石门家姐弟对于音乐的喜好并不相同。葵在家的时候是不是也经常演奏这首曲子呢?
说起来不知道之后齐木怎么样了,不过就算他跑去报警也只会闹出笑话吧,而且搞不好还会被发现和四年前的事有关,那就活该了。
“筱崎~”
我回过头,同时一阵风串入房内,将石门画架上的画纸悉数吹飞。石门站在飞散的白纸下,不知为何向我递出一把剪刀,“帮我剪头发。”
“啥?”
一瞬间没听懂。
“为了转换心情。”
缓缓飞落的画纸遮住了石门的脸,只有他的声音传来。然后全都是一片空白的画纸落到了地上,就好像落叶一样围绕着石门,其中似乎没有石门以前的作画。我看着地上的这些白纸问,
“你还是画不出来吗?”
“不是我要转换心情,我来帮你转换心情~不剪自己的话,就剪我的头发。”
“为什么要做这种事?”
石门咧嘴一笑,
“诶呀我想要再体验一次灵异现象嘛~放心,我不碰你,所以帮我剪头发。”
“怎么可能啊…”
我从来没自己剪过头发,而且石门想在这里剪?这家伙脑子进水了。话说这种转换心情的手段不过是个假设,怎么可能真的有用。
但在看见石门的表情后,所有反驳都堵在了喉咙口。石门一脸淡然的表情,眼睛也平静得惊人,他并不是在开玩笑。我闭上了嘴。
“剪烂了也别怪我啊。”
最后事先打了一声招呼。
葵有着一头让人印象深刻的黑色长发,日和很像葵,头发看起来也很顺滑。
初次接触的石门的头发非常柔软,但到处翘起。而且颜色也比较接近于棕色。说得直接一点,就是和葵一点都不像。或许是我的态度太明显。明明我位于死角位置,石门却立刻发出不满,
“不要欸欸地直叹气…真的很过分啊~!”
被发觉后我赶紧举起剪刀。石门现在坐在他以前画画的门前位置。头在我的胸口。身上披着实验用白大褂,那是化学准备室内的物品。
画架被撤离至一边。地上什么都没铺,算了,结束后扫一下就好了。
“就算我和姐姐再怎么不像,你也不用一副那么失望的样子吧。”
“不,你们很像。”
我看了石门的头顶一眼。明明长得一点都不像,那张脸却让我不断想起葵。深入思考起来,应该是眼睛吧,她的眼睛也总是亮晶晶的。但姐姐的眼神总是让我心动,弟弟的眼神只会让我火大。
“嗯~反正你比较喜欢日和吧?”
“因为真的很像啊。”
我豁出去回答后,石门耸肩笑道,
“而且感情也超级好的哦~”
“明明很讨厌你啊。”
真的要剪吗?反正问了也白搭,我铁下心来闭合剪刀,发丝随着咔嚓一声掉落在地。我本来以为石门会抱怨我的话,没想到他干脆地说,
“我不是个好哥哥,也不是个好弟弟,姐姐以前也不怎么接近我。因为我一点都不可爱嘛。不接近不感兴趣的东西,这一点我们果然很像呢~”
果然石门以前和其他兄弟间关系冷淡。但我知道事情并非如此简单。
“不光是这样吧?”
我看不见石门的表情,“你受伤了。所以才画不出来,也改头换面了啊。”
石门并不是会和兄弟相亲相爱的人,葵对于冷淡的弟弟也不是会强行接近的类型。但在葵死后,石门变得不能画画了,最后找到了我。那么他们间果然有无法目视却稀松平常的感情存在着。
即使不如日和那般一目了然,但果然某些地方非常相似。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亲人。
“姐姐死了后,我才知道要珍惜家人,疼爱弟弟。”
从头顶看下去,石门似乎垂下了眼帘,
“…最初画不出来的时候,并没有想到是因为姐姐的事,以为只是累了,毕竟姐姐的葬礼啊头七啊刚刚结束…诶呀就算是我这种时候也不可能关在房间里啊。但是过了一天两天三天还是画不出来。姐姐死亡的原因不明,到处都在猜测,难道是被影响了吗,我本来以为只是被流言蜚语夺去了集中力。虽然我自己来说有点那个,但画画需要纤细的神经,就算被环境影响也不奇怪。”
“……”
“那次我之所以会去见你,只是因为想要知道事实。但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你后,我才发现心中感情的真面目。如果你真的像流传的那样,那么我不会原谅你。我居然会不原谅什么人,我自己都吓了一跳。但你一直昏睡着,我也找不到答案,所以无法动笔,我第一次觉得画布和画笔是那么恐怖的东西。”
石门没再说下去,沉默降临。咔嚓咔嚓的声音持续着,过了好久后我说,
“这么想知道早点开口问不就好了。”
石门虽然一直在我身上追寻着答案,但他并没有开口,只是在我身边画着画,或做一些令人火大的事…如此想来他果然是个怪胎。
“那你也没问我想不想知道啊?”
要是真问了,他搞不好会直接笑容满面地说‘想知道姐姐死亡的真相’咧。
“而且就算我问了,你也不会回答我吧?毕竟你想独占姐姐的一切嘛,就算是弟弟的我也不想让步,你的琴声就是这么说的哟~”
但我却又在石门面前拉琴。我一面想要独占葵,一面又在寻找突破口。
多么地任性。
“每当看到你,我就会想起姐姐。”
石门轻声说,“姐姐去世四年,明明平时不怎么会想起来,明明我和姐姐的回忆更多,大概是因为你总是露出一副想着姐姐的表情。”
那是因为石门总是让我想起葵的缘故吧。咔嚓咔嚓,我一味动着剪刀。
“你的琴声也真的让我很舒服哦,一听就能想起姐姐,就好像姐姐在拉琴一样…”
“和你姐比起来我还差得远呢。”
“诶呀,技巧方面确实是啦,”
石门再度垂下眼帘。虽然是我自己说的,但被他一复述又觉得不爽。“但感情上是相通的,一定…你和姐姐一直连接着啊。”
什么啊这种说法。
“你不也连接着吗?难道你忘了你姐吗?”
不会有这种事的。明明不惜一直盯着幽灵的我,也要知道姐姐死亡的真相。
“我曾想过要忘记哦。”
石门自嘲地笑了。这四年间,我的身体一直躺在病床上,灵魂一直留在这里。石门也一定度过了烦恼的四年。在画不出画来的时候,他说不定如此渴望过。但也正因为无法忘记,他才会来找我吧。
“你是姐控啊?”
石门抬起头笑了,
“别羡慕我哦,我们姐弟的关系可好了。”
“笨蛋,我才不会羡慕,”
眼角不受控制地发热,我最后还是说了出来,“我们关系也很好!我最喜欢你姐姐了。”
这是我送给她的最后的饯别的话。
同时也是解开一切的魔咒。
一直没能说出口。
惦记着。
没能来得及告诉她。
后知后觉。
为什么当初没有告诉她呢。
没能保护她的事让我很后悔,要是没有相遇葵或许就不会死了,即使如此…
我也喜欢你哦…
“你不惜变成幽灵,都要留在这里怀念姐姐。作为家人,真的很感激你呢。”
“哼…”
我不好意思地哼了一声,“我才不要你的感谢。”
石门似乎勾起了嘴角,虽然看不见,但他一定露出了非常漂亮的笑容。
“谢礼我已经准备好了,回去的时候记得看看哦。”
听完石门这句话后,我的意识已经到达极限。接着我应该就从那个地方消失了吧。手中已经没有剪刀和石门头发的触感了。帮我向班长说句抱歉啊,最后这句话不知道有没有传达给石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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